儿时对父亲的记忆总与铁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父亲是老铁路,因为父亲的影响,铁路两字在我心中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含义。
记得小时候,父亲还在跑通勤,每周只能回来一次,我很少见到父亲。那时,每到周六妈妈必会带着我去火车站接回家的父亲。每次在车站,父亲都会从妈妈的手中接过我,高高的举起来,使劲用他那满是胡子的脸在我的小脸上蹭啊蹭,问我:“想不想爸爸?”而我对这一切的反应就是一个字——哭!因为在那时的我看来,只有妈妈才是最亲近的人,这个很久才回来一次,有点陌生的“男人”对不懂事的我来说有些可怕。
那时唯一的感觉便是:火车就是父亲!
上了幼儿园,父亲暂时回到了北京,做站长培训。每天送我去幼儿园的任务就交给了父亲。每天早上,父亲会带着我赶车、挤车。那时,人们总能在我家到幼儿园的路上看到这么一对父子:一个大男人快步走在前面,后面有个小男孩一路小跑,紧跟不舍。
那时唯一的疑问便是:父亲为什么要走那么快?
上了小学,父亲已经是京原线上一个四等小站的站长了,同样还在跑着通勤,同样是一周才能见到一次父亲。不同的是,每到寒暑假我都会跟着父亲去那隐藏在群山中的小站玩,看着穿着路服的父亲和许多跟父亲一样的叔叔站在月台上迎送列车;跟着那些铁路叔叔爬野长城,吃当地农民给站上送来的栗子!
在这里我第一次登上了火车头,踩响了机车的汽笛,那响亮的汽笛声回荡在空旷的山谷里让我兴奋不已;在这里我第一次吃到了刚刚从地里掰来煮熟的玉米,好甜!在这里我第一次听到了拒马河水奔涌震撼的声音。
不过最有意思的还是夏日的晚上,小站上的叔叔们带着我这个站长的儿子,看蝎子和蜘蛛打架的游戏。那些叔叔有的到铁轨的枕木下挖蝎子,有的到屋后树下抓蜘蛛,而我则是重点保护对象,这种危险的工作是绝对没人让我来做的。我要做的就是等着叔叔们把捉来的蝎子和蜘蛛放到一个破脸盆里,看它们战斗的好戏。这种刺激的游戏在我这个生在城市的孩子看来简直让人疯狂,着迷。不过,最后还是在父亲的干预下结束了这种危险的游戏。
小站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那么的新奇!那时每当看到铁路、看到火车总会莫名的兴奋。总是怀疑是不是每根枕木下都会藏着蝎子!
我上了中学,父亲也调回了北京,再也不跑通勤了,那个四等小站再也没有去过。
如今的我早已工作了,父亲也快到了退休的年龄,可他仍没有闲下来的意思。我时常奇怪:深山里的小站待了20年,苦了大半辈子,如今家里经济条件好了,什么都不缺了,为什么父亲整天还在为工作早出晚归,不停的跑呢?难道停下来睡个懒觉,逛逛公园,看看电影不好吗?当我不禁问出这一连串的问题时,父亲的回答却是如此平实:他说在铁路干了一辈子,十几岁的时候就独自一人在大雪的深山中巡道;在无人的搬道房过夜;为了能赶上回家的火车徒步走过六公里的隧道……吃了很多苦,也受了很多累,忙忙碌碌几十年,习惯了,如果一下就闲下来了,无事可做了反而很难受,感觉少点什么,父亲说,像这样每天跑来跑去,虽然累,但是有奔头。心里很踏实。我不解,问:“那您这样忙到什么时候是头啊”?“真的有一天干不动了吧!”父亲就这样给了我回答。
父亲有多喜爱自己的工作,我是无法体会的;父亲对铁路的感情有多深,我是无法猜到的。但我能感知到的是,在我们的千里铁道线上,在大山深处的无数小站中,在昼夜不息奔驰的列车上,有无数像父亲一样的铁路职工在默默的奉献着自己的青春和才华。他们就像铁轨上的道钉一样渺小,渺小的不为人所知,但正是“渺小”的他们让千里大动脉畅通无阻,平安无恙!
每个人心中都有他所认为的可爱的人,在我心中,父亲是可爱的!推而广之,和父亲一样十年如一日默默值守小站的值班员是可爱的;靠双脚巡视在千里线路的养路工是可爱的;辛勤劳动在列车上的乘务员是可爱的;还有日夜护卫着大动脉安全的铁路警察……他们都是最可爱的人!(路炳阳)
[ 本帖最后由 路路 于 2007-11-2 11:14 编辑 ] |